科信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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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发着呆，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我抬头望去，是大卫。他手里拿着一袋冰块，走到我跟前，脸上不再有对我的冷漠之色，而是颇为关情的将冰块递给我，轻声道：

“给，赶紧敷一敷，不然等会脸肿起来，他醒来见到，又要心疼了。”

难得他会开我的玩笑，我抬头想要对着他笑，想要对他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可是，稍微一抽动脸部肌肉，脸上就好像被针刺一样的细细抽痛。最后只能作罢，对着他轻轻的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从他手里接过了那袋冰，往脸上刚一碰，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一巴掌，真的好痛啊！

我无声的望向大卫，他只看了我一眼，显然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插在裤袋里，点点头，道：

“我们都劝过她了，她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所以我让老左送她回去了。你不要怪她，她毕竟是做母亲的，看见何绍群这副样子回来，一时情急，激动之下打了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捂着冰袋，黯然道：

“我知道，我没有怪她。只是心里更觉得对不起何绍群，是我害得他本来好端端的，又变成这个样子，继母要怪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大卫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极为复杂的神色，我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只是有些犹豫，究竟该怎么开口。我轻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道：

“大卫，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你要是有话对我说，就直接说吧，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管是骂我也好，劝我也好，怎样都好，我都洗耳恭听。不用这么踌躇的。”

他在病房里来回的走了几步，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何绍群，思忱了一会儿，这才对我说道：

“望晴姐，看在我们是多年相交的朋友份上，我问你讨句真心话，你到底爱不爱他？”

我抿嘴微笑，哪怕脸上的痛意依然存在。我很坦然的回答他这个问题，真心诚意的，不带一丝虚假：

“爱，当然爱，如果不爱，就不会在决定要离开的时候那么痛苦了。”

“既然你爱他，又为什么要走？”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而我却无病无灾的坐在这里，难道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么？你应该很清楚，从他认识我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他在我身边，很少能过上开心美满的日子，受到的只是伤害，肉体的，精神的，甚至还差点为之付诸生命！我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他痛苦的根源，变成他的负担，更不想让他来承受我的罪过。离开他，是我唯一能为他做得事情。”

我说得淡然之极，可大卫却像是被触到了痛脚，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的挥舞起双手，连比带画的说道：

“望晴姐，你的情商怎么真的那么低呢！以前他一直笑着跟我说你笨，说你从小时候开始就总是笨得被他骗的那些糗事。他说的那么高兴，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吹牛，以为是在开玩笑，现在，就连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要忍不住骂你一句，你可真够笨的！

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就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吵吵闹闹的，他也是甘之如饴的啊！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会感到快乐，感到幸福，你要是离开了，他只会痛苦，只会伤心难过，又怎么可能再过上好日子？！不然，何至于你在国外的八年，我都没见到他真心的大笑过！你说得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啊！难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感到快乐么？”

“我是感到快乐和幸福的，我从没有后悔与他相爱，甚至我愿意就这样与他长相厮守在一起！可是，那不正是我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他的痛苦之上么？

你想想，从他恋上我的那天开始，他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么？他为我们这段感情操的心难道还少么？还有，从我回国之后开始，他为我，为我的家族，又操了多少心，担了多少惊？

一开始，我不懂事，也没看清他对我的心意，所以我自私自利，任意妄为，惹出不少的麻烦，都要靠他替我善后；后来，太平日子没过多久，我的亲人们又为了争权夺利，不惜‘造反’，他为此不眠不休的想对策，找办法，累得满脸倦色；好容易平息了事端，又是因为我，居然闹出了人命案，最后是他为了救我，差点丢了性命！

这些事情不都是因为我的存在而闹出来的么？我没有回来的那八年里，他有过像现在这样辛苦而危险的生活么？没有，根本没有！是因为我回来了，我把麻烦也带回来了！我是个祸害，是个害人精，就像继母骂我的那样，我就是个害人的祸水！

难道这样我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么？我不忍心再害他了，我也不能再害他了！所以，我必须走，必须离开他。只有我离开了，我身上的灾星才不会带给他！你懂么？你明白我的苦衷么？”

说着说着，我的眼睛又开始刺痛起来，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眶里积蓄。我望着大卫，声声血泪，字字痛心，我在忏悔，我在歉疚，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

大卫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我的身边，用在追忆往事一般的舒缓口气，娓娓道来：

“你以为你这是真的为他好么？错了，大错特错了！望晴姐，你虽然是爱他，但其实真的不懂他的心啊！

我和何绍群多少年的同学，多少年的老朋友，我等于是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一点点喜欢你，一点点的爱上你，最后爱你到今天这样深入骨髓的！我可以在你们面前，拍着胸脯说句一点不夸张的话，我是你们这段感情全程的旁观者，你们看不清楚，弄不明白的疑惑，我在一旁，看得完完全全，清清楚楚。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知道，他爱一个人，从来都是藏在心里的。不到被逼急了的时候，根本很难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可能算是很肉麻的表白。他这个人，死鸭子嘴硬，用句俗点的话说，这小子就是一个闷骚的家伙。他越是在意你，反而越是喜欢说些难听的，不中听的话，为的无非就是掩饰他其实想要关心你，爱护你的那份心意。

他爱你那么多年，你以为他会真的嫌你麻烦，嫌你给他带来麻烦么？根本不是！他只是藏得太深了而已！你想想，你好好想想，他在为你善后的时候，为你处理家族纷争的时候，有哪一次骂过你？有哪一次说过你重话？他若真的嫌你麻烦，嫌你带给他的是无穷无尽的琐事，他又何必全心全意的去处理，只要扔在一边不管，或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不就好了？何必自己亲力亲为，累得半死呢？

要知道，他在为你做这么多事情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因为你在他身边，因为他能为你做那么多事情，因为你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你是他的爱人，你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很满足！你想一想，你不在国内的那几年，他就是再想你，再希望为你做些什么，也显得那样力不从心，那样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