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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琴声不惑传天地广陵散尽英雄来(第2页)

旁边的教徒心想:你如果不在酒中下了蒙害药,只怕这位袁少侠也不至于这样柔弱不堪,不胜酒力吧?只是心中这样想,任谁也不敢说出口,那样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茅元化又是何等样子,他见教徒脸有不屑的神情,心中不觉生怒,心想:你们瞧我不起,那好吧!我便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处,以儆效尤,否则以后你们心生二意,可不要造反,我要及时止损,决不让你们的坏心思坐大,否则我又当何以处之。

他心念此处,一个起跃,便落在那几个脸显不屑神情教徒身边。那几名教众见了,一个个慌忙间下跪叩问:“教主圣安,洪福齐天,圣教万安……”

他们似乎还要恭迎下去。可是茅元化已是手起掌落之间将他们悉数毙于掌下,让余人心生胆寒,惴惴不安,不知教主为何暴起杀人,是以人人自危,不安稍有言语,害怕一个不对,激起教主杀人意念,是以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行说话,虽人人都知这位教主从来便是唯我独尊的主儿,可是如今日之暴起杀人的情形实在少见,所以人人头脑之中都不明所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茅元化虽为教主,却因自己五体不全,非男非女心中着实悔恨,更恨上代教主领他入门,看似让他坐了玄天教主,似乎威风八面,可是毕竟心中空虚,不能如正常行人道,所以暗暗常常自卑,以至不能稍稍看到别人对自己有卑视和忤逆之意,否则便于喜怒无常之间杀人于无知无觉之中,否则他便难以出心中之恶气;可是今时见了袁承天,他便心生涟漪,起了波澜,甚至有了相慕之意,也许这便是英雄相惜的信念吧!只可惜袁承天对他毫无感想,只是觉得他如怪物一般,行事做风往往不近人情,——虽然他们接触时间不长,可是他这样的行事作风依然可以明显感觉的到,所以对他的好感不甚寥寥,甚至心底还生起反感!

他见余下教众都叩地为礼,不听他说话人人都不敢于抬头。他见自己的威严得到尊重,人人畏他如虎,不由得志得意满,纵情大笑,只是他这笑声呜呜呀呀,不甚明了,不如别人之高亢,毕竟是五体不全之人,声音便尖锐的让人耳膜嗡嗡,很不受用,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缺陷,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有洋洋自得之慨,在他眼中将别人踏在脚下便满足他的虚荣的人,至于别人的死活受难,他便权做看不见,只要自己高高在上,主宰万物,又何在乎别人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他在长笑声中抱起袁承天转入殿后宫中,对身后教众不理不睬,视若无睹,径自扬长而去。那些拜倒在他身后的虔诚教众,人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都还在那提心吊心,人人都怕这位行事无常的教主折尔复还杀个回马枪,那可是得不偿失,所以人人都不敢掉以轻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心境。

茅元化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只一己行事,从不顾及别人感受,只要自己事事顺达也就是了,至于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宫中点着海外沉香,还有龙涎香,便是皇宫大内却也少见,在他这宫中却处处有之,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他将袁承天放在一张石床——这石床非但不冷反见温暖——因为它是上古天然一块玉石,非是人间常有,它更有一种希奇之处在于夏日冰凉,人在其上酷暑全消;冬日时节反而温暖如春,这便是它的稀奇之处。茅元化一直将它视为至宝,别人不得窥视,便是瞧一瞧也不可以,先前有个年轻的教徒偏不信邪,非要看一看,摩一摩,还要乘教主不在宫中时躺上去,感受一下,可是谁成想他刚刚偷偷溜进去,躺在上面,正自鸣得意,心想要不要出去告所其它教中兄弟,自己好吹嘘一番,不成想教主茅元化因临时改变主意又折返宫中要拿事物,正撞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教徒躺在玉床之上,悠哉优哉,蓦地见到教主折而复返,这下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惊诧地呼不出声来,正是四目相对,都是意外;只不过这年轻教徒满脸满目的恐惶,而茅元化而是怒火交织,因为他的东西世间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便是皇帝亲临也不可以,更遑论这个年轻弟子,所以便大为震怒,立既传命下去将之五花大绑,以水点滴头之刑法伺候,这样最为痛楚,要人在意识清醒之中慢慢死去,有知有觉中感受莫名的死亡一步步临近,这也是杀人诛心,以为其它教众恪守教规,永不得越雷池一步,以后教中弟子人人谨言慎行,不敢稍有差迟,因为人人都知道教主的利害手段,所以人人敬而畏之。

茅元化将袁承天捧在石床之上,见他面容依旧如玉树临花,又且俊逸中带着阳刚之气,让人不禁为之赞叹。他幽幽说道:“我若真为女子该当适身于你,只可惜……”

他竟而说不下去。时光易过,天明天黑,又是二日过去,他之于照顾袁承天胜逾兄弟,其情意之绵绵,仿佛闺中女子之与远征在外儿郎,可是此情终究不会有结果,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之于英雄皆为正道,而非邪道,虽有时得有天下,久不长远,便如蒙古人得南宋之天下,不过区区百多年间,便分崩离析,土崩瓦解,为洪武大帝朱重八所推翻,可见世间有定数,非是人力可为,是为天意,亦是人谋,也许二者有之,少一之不可,缺一不能够成其大事!

袁承天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那面墙壁之上的《轩辕问道图》,觉得画意古朴,非近代所有;其实这是明代石锐先生所绘,其意境深远,可见神仙一道深入中土人心,虽然当今皇帝不尚道家,而且有贬低之嫌,可是民间依旧胜行,只不过不如其它教派之昌隆,可是在袁承天心目之中昆仑派是其它中土宗派难以望其项背的,因为它的宗旨是反清复明,矢志不渝,单从这一点来说便是其它宗派望尘莫及,因为他们都在关心切身的功名利禄,至于民族大义,也就置之不理,认为是迂腐不堪的行为教条,是不识时务者之见,不合乎潮流,似乎处于异端,所以他们反而抱团取暖,向朝廷低,归附当今,以为明智之举,可是天下百姓疾苦都置若罔闻了。也许放眼天下,而今只有袁门在砥砺前行,不识时务地与朝廷为敌,至于昆仓派自大师兄傅传书接任掌门衣钵已来便毫无建树,而且还归附朝廷,着实让人唏嘘不已,因为先前的昆仑派可不是这个模样?它是济世为怀,忧国忧民的江湖大派,而今竟沦落至如此不堪之地步,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茅元化见他醒转,也是欢心,说道:“袁兄弟你终于醒转来。”

袁承天但觉头痛欲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见到他对自己殷殷关切,不似作伪,是情真意切!他不由得心中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莫非……他不敢想下去……这又怎么可能?茅元化道:“袁兄弟你真的不胜酒力,竟而醉成这个模样,实在不堪?你不如我这大哥哥,千杯不醉,万盏不愁的境地。青莲居士曾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可是袁兄弟你却……”

他又笑了起来。在袁承天听来他尖锐格格的笑声着实让人禁受不住,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迷茫而失落,心中百感交加的感受,无端让人心底生悲,却又无可奈何!

他见袁承天殊无欢颜,便又笑道:“袁兄弟大约是思念你师姊赵姑娘吧?这也无妨!”

他下意识拍了拍手掌,只见堂后走进几人,正有几名教众搀扶着赵碧儿珊珊而来,只是赵碧儿此时目光呆滞,不似往昔灵动可人,着实让人心底纳罕——莫非这茅元化对她用了什么可怕的酷刑,以至让他精神迷离。袁承天几乎便要呼喊出声,只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些不堪,便自硬生生忍住。

茅元化见他关心则乱,心想:他们郎情妾意,可是我又算什么?颇有些顾影自怜,不似一方霸主,那像偌大的玄天教主,如此看来着实可笑?为了儿女私情,世上之人往往会忘情于今生,无论男女,因为皆为所为,仿佛汉哀帝之与董贤,世上之间有时总是莫名其妙,有时这种感情不为世之所纳,然而有时却真实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头脑之中,有时也要情不自禁去挥,也许是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吧!

袁承天忽见他眼神流露的那份感情竟与嘉庆皇帝与自己分别时所流露出的一模一样,不禁心中一颤,他对此是不可接受,因为他是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人,所以对礼教大防从来恪守于心,从不逾越,也许在他看来端正于人才是正道。他来到赵碧儿面前,又转头对茅元化道:“茅教主,我和师姊这便告别,他日咱们或可相见。”

他携碧儿转身要走,忽觉空中多了一股奇香是檀香的味。他也不多想,转身而去。宫中执事的教众见这袁承天焉也无礼,便这样大喇喇无视教主存在,便要走路,心中觉得气恼,便忽啦啦围拢来,弓箭上弦,刀剑出鞘,似乎只要教主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杀人的姿态。袁承天对此犹如不见,因为他心中打定注意要去京城寻那茅元名,让他默写出经书要旨,自己练习为师姊迫出体内之毒,所以他一幅毫不在乎,视死如归的样子。他这样一来更如惹得玄天教徒心下不满,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玄天教和我们的教主么?这真是狂妄之极。教主自持身份,也许不好出手阻拦,那么这任务便由我们承担!

忽喇喇兵械乱叫,将茅元化从臆想中惊醒,他见教中弟子要对袁承天阻拦,不知为何大喝道:“谁也不可以用强,让袁兄弟走。”

可是此话一出口,他便又自后悔,心想自己怎么说出这样话,这实在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自己怎么口是心非起来,可是懊悔也不行,因为话己出口,也不能再收回成命,难道只有眼睁睁看他们走,可是他不心甘,但是又无法,只有自己承受。

袁承天回头之际,尤见这茅元化在山雪岩石之旁,注视着自己远去,似乎心有不舍,忽然他竟觉得这魔教教主并非全无人性,此时正像一个大哥哥目送自己的一个小兄弟的远去而悲伤,可是有时人心鬼域,也许我们只看到表面似乎至诚的东西,实则内心却是不堪,正如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世人在世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为意,不可大意,否则便会落入别人的圈套,而悔恨终生。

袁承天背负着赵碧儿走出山谷,只见出谷之处尽有桃花鲜艳,仿佛是春尽夏来的季节,不觉让人仿佛梦中!可是正走之间,忽感自己腿脚软,头脑也是痛得厉害,可是还要坚强,头上额头便渗出虚汗,不一会似乎衣服也湿漉漉的了。赵碧儿见状便心有不忍,禁不住说道:“袁师弟,你放下我歇一歇吧?”

袁承天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云色乌黑,天刚晴了几日今时又变作得阴沉可怖,心头蒙上一丝不祥预感,心想:还是早早走出这深谷,远离延州之地,因为无形之中总感到有些诡异,说不上的莫名的压抑,让人有些呼吸不畅,是因为延州百姓却也不是,虽然此地穷山恶水,可是民风淳朴,虽间有不法之徒聚众扰事,却也是十中无一,可是一路走来,却见那些乡民眼神之中透着提防人的眼神,而且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杀人毒计,只是表面依旧热情,不见张狂和狠毒,但是有时人的内心的恶还是可以激出来的,在脸上有些微的表现,却是无法掩藏。

前几日虽大雪融化不少,可是山巅、树杪、人家大屋尽有残雪,空气中都夹杂着冷气,可以想见贫寒人家当此之时更加度日维艰,有时想想上天之不仁,降厄于人间,让万千民众在生死线上挣扎,而禁城大内却歌舞升平,犹不知民间苦;虽有时上天爱人,可是往往有时顾之不周,所以有人颠沛流离、有人衣不遮体、有人苦捱这无情岁月,可见人之一生苦难良多,美好时光只是刹那时光,不可永久。哀哀之万民,上天之不悯,当路行道时,我歌且旁徨!不知为何袁承天忽地想起了楚国的楚大夫屈原夫子来,想念其: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心想世间又有几人有此心志和作用,多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罢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疑惑,人生于世,所为何来?

正自在泥泞直路行走,寒风凛冽吹动衣衫,更有结冰,所以仿佛如铁,在风中来回摆打,出铮铮的音响,袁承天无暇顾及,只有前行,还好二人都有内功心法,所以不惧严寒。正行之间忽见有一老者在道路之中推着木车,车上之上载有木炭,却见他满面烟火色,可是他却无愁容,反而老当益当,长声而歌,却道:观棋柯烂,代木丁丁,云边谷口行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识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竞争,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既道,静坐讲《黄庭》!袁承天听其词意高远,非其所能,必是左近一位方外之人所作,便上前唱喏,问其原由。这老者哈哈一笑道:“这本不是小老儿所作,乃是此处的教主所做。”

袁承天道:“这山谷方远百里之外不过只有这玄天教么?难道还有别的教派?”

老者笑道:“这词本就是他老人家所作,旁人岂但能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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